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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敦煌回来后，我陷入了长久的旅行综合症。在那里，看到世界尽头的日落，和满天闪烁的星星，这是旅行里的神启时刻。城市人大多过的是一种二手生活，感官废弃，不知道新鲜羊肉的滋味，也没有看过真正的星河。在路上的时刻，我们是多么渴望拥抱一个更广阔的世界，因此宁愿克服舟车劳顿，穿越人山人海。

敦煌，距离我生活的城市有多公里。当飞机舷窗外，覆盖皑皑白雪的祁连山脉逐渐消失的时候，敦煌便到了。往西，是广袤无垠的沙漠戈壁；往东，是纵横千里的河西走廊。

玉门关念天地之悠悠

旅行从西线开始，先把最远的雅丹魔鬼城拿下。敦煌至雅丹往返公里，沿途即路过大名鼎鼎的玉门关和阳关，这一天的披星戴月后来被证实极为值得。

敦煌城至玉门关这段路上限速，不能开得太快。出市区二三十公里，窗外的景色变得荒芜与恒常，只有永恒的黄土如江河湖海和一览无余的茫茫戈壁。日头很大，透过车窗照射进来，半边身体被烤得滚烫。只有车胎摩擦的声音，以及车窗外的风洋洋洒洒地吹着。很快，手机信号不稳定起来，让人体味到如孤舟夜航的滋味。小小一车被投入天地旷阔之中，如同一只甲虫。还没到阳关，就可以吟出那句著名的“劝君更饮一杯酒，西出阳关无故人。”这种相似感觉，经过千百年的流传，绵延深远。

一个半小时后，古代边塞诗里中的超级打卡地——玉门关到了。无论是王之涣的“羌笛何须怨杨柳，春风不度玉门关”，还是李白的“长风几万里，吹度玉门关”，都如雷贯耳。在古代，关口在和平时期是重要的贸易窗口，在战争时期则是前沿的堡垒。敦煌西北八九十公里外的戈壁滩上，伫立着一个已经风化了的四方小城堡，现在被称为小方盘城。历史上的玉门关根据汉朝的疆域版图，历经过几次迁徙。在小方盘城附近，考古人员发现了有“玉门都尉”字样的玉简，判断这一带大概率就是汉玉门关的旧址。

雅丹外星人的堡垒

从玉门关再驱车80多公里，路边愈发荒芜人烟时，抵达雅丹世界地质公园。一走进雅丹魔鬼城，就好像被空降到了外星。雅丹地貌是典型的风蚀地貌。山包下部常年受强风侵蚀，风蚀凹陷逐渐形成，看上去像奇异的城堡。每一个夜晚，当风穿过这些城堡的时候，会发出刺耳的风声，令人毛骨悚然，雅丹地貌因此被唤作“魔鬼城”。

想要真切地感受诗歌里的画面，

只有来到此地。瞬时就能明白这广阔天地的气势。

在雅丹世界地质公园里，最壮观的景观就要属“西海舰队”。这是一座座排列整齐肃穆的雅丹群矗立在黑戈壁上，每一座雅丹体都呈垄岗状，南北走向，分布范围大约5平方公里之广。这一列列雅丹群，犹如一支停泊待命的舰队，威武雄壮。如若飞沙走石起来，就好像真的舰队出海。在电影《我和我的祖国》中《白昼流星》这一章节里，陈飞宇、刘昊然饰演的兄弟俩从石缝中蹿出后，便走上了这样一条的马路，有了之后的命运转折。真实地站在这里，像身处一部没有结局的西部电影中。这时，红日已将悠悠西沉。魔鬼城在夕阳的熔炉里，好像一座黄金的圣殿。这是世界尽头的落日，美得如海市蜃楼般虚幻。

旅行的神奇时刻总在最意想不到的关头出现。看完落日，从雅丹开回敦煌市区又要3个多小时。一路漆黑无灯，车里昏昏沉沉。同伴透过车窗看到巨大的星星，于是把车停在路边。下车后，便站在星河之下。我被钉在原地，感到眩晕。星星又密又近，我仿佛是它们中的一员。车继续往回开，同伴悠悠地吐出一句：“星汉灿烂，若出其里。”你看，古人又精辟了！

鸣沙山大漠气质刚柔并济

回到敦煌，看过了极为壮阔的西线，便可以悠哉地在敦煌的东边晃一晃了。敦煌把它的一只脚伸进了旷渺无边的沙漠里，沙漠的最前沿便是鸣沙山。距离敦煌中心只有5公里，车子穿行在白杨树林、杏林间。不消多久，巨大的沙山便出现在眼前。

历来沙漠与清泉难以共存。

今日的月牙泉在沙山的环抱中静静地躺了千年。

虽常受沙爆侵袭，依然水流不腐。

鸣沙山连绵起伏，金光灿灿，阳光下一道道沙脊呈波纹状。如此美的形态，无外乎因为它拥有“沙中贵族”——金字塔形沙丘。这种沙丘的形成条件苛刻，在世界沙海中只占到8%左右，对风向的要求也极为严苛，必须三面来风。鸣沙山不但做到了，而且沙丘异常高大。自古便是“敦煌八景”之一的鸣沙山时刻展示着这座西北重镇的大漠气质。

在鸣沙山的一角，数百峰骆驼挤挤挨挨，一眼望不尽。它们体型高大，沉默优雅，各有编号。几峰骆驼编成一队，载着探险者往沙山深处走去。这样的情境，瞬间让人穿越到了千年前的丝路之上，回鹘粟特的商队带着珠宝、胡粉、香料，经年累月，熬过饥渴、险阻，终于走到了敦煌城的脚下。

鸣沙山的一块绿洲中，有一泓碧水形如弯月，这便是月牙泉。历来沙漠与清泉难以共存。今日的月牙泉水在沙山的怀抱中静静地躺了千年，虽常受到狂风暴沙的袭击，依然流水不腐。运气好的话，还能看到月牙泉里的铁背鱼浮出水面。

莫高窟长梦不愿醒

敦煌的魅力，来自于人文与自然的互文。那些可爱的文物不能错过。西北的日照时间长，可以把正午日头最炽烈的时间留给敦煌博物馆。历代古人有趣的生活方式交织在历史大事件中，都可以在敦煌博物馆的文物中得到印证。

玉门关外戈壁荒漠的孤烟冷月，曾见证过无数金戈铁马的激情；悬泉置流沙下沉睡的吉金断简，记录下一个庞大帝国庸常中点滴的奇迹。丝绸绢画里色彩未褪的残片，黄卷残楮上墨色如新的片语，都在无言地讲述着沙海往事。

千年前的文明及传承给现代人的力量，

只有站在这座建筑脚下身临其境，才能感受透彻。

及至来到需要仰视的莫高窟，历史已经将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。我十分能够理解和想象，任何一位艺术从业者、爱好者，面对浩如瀚海的艺术作品，内心的复杂感受：惊诧、叹服、激动不已、心灵颤抖。

在莫高窟参观前，先要看两部预热电影，一部讲述敦煌历史，一部细究莫高窟的壁画与雕塑。我瞥见前排的小姐姐在认真做笔记，某某窟有什么雕塑什么壁画。在来到敦煌前，我也曾诚惶诚恐。翻阅了一些书籍、正襟危坐看了几部纪录片。它如此博大精深，总感觉讳莫如深。真正站在一个个洞窟里，一切的担心都被美击溃了，升起一种水汽蒸腾的情感体验。美，让人和面前的景象产生了更深层的联结。

讲解员打开一扇又一扇洞门，覆斗顶上的藻井图案顺势而出呈现在眼前，在漫天的飞天旋舞中，我看到了创作者的虔诚与乐趣。手电筒的光亮所照之处，惊鸿一瞥。

敦煌守护者“择一事终一生”的故事也叫人难忘。一千年前的僧人、工匠、富商、大吏、平民夜以继日打磨出优美恢弘的壁画与雕塑，今天的学者、画家、建筑师为它的存续拼尽全力。为了它，常书鸿先生从塞纳河畔优越稳定的生活里回到了烽火连天的祖国，上下呼喊，将自己一生的命运与敦煌紧密缠绕起来。正如敦煌研究院名誉院长樊锦诗所说，她的工作是“毕生与毁灭抗争”。回去的路上，所有人都意犹未尽，好像刚刚结束了一个美梦，都在祈祷梦长一点，痴一点。

灶火千年的宴席不散

敦煌人的早餐从羊肉合汁开始。汁是羊肉炖汤，合是食材汇集，说白了就是什锦羊肉汤。除了羊肉，还有夹沙、丸子、粉条、木耳、豆腐等，撒上蒜苗、香菜末，再加上一份羊杂，配上一块焦香生脆的烙饼，这样一份下去，从口到肚都舒舒服服。

晚餐还是不要放弃在最热门的羊肉店门口排队，一盘热气腾腾的白条靖远羊羔肉上来，第一筷就能让人立刻再点两斤。没有浓重的香料调味，只是简单的水煮，鲜嫩的羊羔肉本身就是亮点。记得要肥瘦相间的那一块，酥烂的瘦肉配上一点肥腴，香味和油脂在口中交融，连不爱吃羊肉的人都会爱上。如果还想吃得更接地气，爆炒羊肚必须来一份，或者，继续挑战羊头？别怕别怕，人家唐朝就已经开始吃了，重回盛世，就是这么简单。在敦煌，各路面食大行其道。敦煌当地最有特色的面食，就是驴肉黄面。莫高窟窟壁画上就有制作黄面的生动场景，可见其历史悠久。夜市也是打开敦煌美食的最佳方式。敦煌夜市的南段，整整长达多米的街道两侧是各种各样的烧烤店。每一个厨师守着长达两米左右的烧烤架，像魔术师一样拿着几十串的羊肉串来回翻转。这种羊肉串与其它不同，不腌制，重点突出新鲜。新鲜的羊肉在你眼前一块块切好，再用红柳枝串起来，放在烤炉上快火爆烤、锁住水分。翻滚的同时撒上孜然、辣椒，肉渗出的油脂将香料包裹在每一块羊肉上。特别是外焦里嫩的肥肉，咬一口酥脆焦香的薄皮下羊油爆浆。那一点点的爆浆的味道会直接扎进心里，久久不能磨灭。吃饱了羊肉，喝一瓶李广记杏子熬制的杏皮水，酸甜止渴，且帮助消化。一看表，也才晚上10点，敦煌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呢！

千年前的文明及传承给现代人的力量，只有站在这座建筑脚下身临其境，才能感受透彻。

TIPS

1.莫高窟的旅游分为淡季和旺季，两季的价格和游览洞窟数也是不一样的，为保护洞窟，有很多窟并不对外开放，但参观者可以通过数字电影和球幕电影进行了解，在预约购票后应先抵达莫高窟数字展示中心，观看《千年莫高》和《梦幻佛宫》，会对莫高窟的前世今生以及洞窟内的情况有个大致的了解，之后再乘坐直达观光车去看实体窟。莫高窟每天只接待人，采取预约制，想要参观的朋友可以提前在公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