低苦艾,从兰州到成都

有人说,一首歌能不能成为金曲,取决于听众的普遍审美水平,不能代表作品的艺术水准。提及低苦艾乐队,我们便自然会想到《兰州兰州》,但主唱刘堃说:“我对于这首歌的感情和投入,和其他每首歌一样。我只是专心地诚实地表达自己的感受,做完之后得到什么反馈,无所谓。”

乐队固定6人编制,从左到右:郭歌(键盘、班多钮),周旭东(吉他)、郭扬(吉他)、刘堃(主唱)、文烽(鼓)、席斌(贝斯)摄影/胡湖

刘堃从来不听自己的歌,“排练时都听吐了,生活中无意中听到会觉得羞愧。时常半夜收到朋友发来视频,说在KTV唱低苦艾的歌,我一般都会回复:‘唱得比我好。’”

年,乐队出了新专辑《驰名商标》,许多歌迷说:“这次听懂了,但太简单了,这不应该。”刘堃笑着说:“音乐的魅力在于真挚的情感,我在做减法,是我变简单了,应该叫松弛了。”

年,低苦艾乐队工作室在成都落成,乐队成员陆陆续续把家从北京挪到成都,刘堃说:“看看成都能给我什么新的启示,这种未知感挺迷人的。”

刘堃

民谣音乐人,低苦艾乐队主唱,西北新音乐最具代表性的音乐人之一,涉足诗歌、话剧、独立短片、电影配乐及装置等一些现代艺术形式,创作有大量作品。

01

中年出走还是回归?

采访那天,是年的最后一天,我和刘堃约在梵木Flying国际文创公园他的工作室,结果他忘了带钥匙,我们在走廊尽头的阳台上吹着风,站着聊天。为了即将开启的全国巡演,连续排练多天的他有些倦容。

排练中

住在少城,工作在梵木Flying,刘堃说:“在哪里进行创作和生活对我们来说挺重要的,因为我们都是感性的人,容易被身边的人、生活环境或者说一个城市的气质改变,这种改变可能是好,也可能是坏。”

喝个掐灰

这不是乐队第一次搬迁,年,乐队离开兰州去往北京,4年后,刘堃在快40岁的年纪决定定居成都,鼓足了很大的勇气。为什么是成都?他的理由是:“我自己本身对成都非常有好感,这里工作和生活很便利。成都的年轻人很有耐心,如果一座城市的年轻人有耐心,那这座城市一定差不了。再加上这里有对音乐人非常利好的政策。”

最为重要的是,刘堃想要回归最初的创作冲动,“换城市生活是一种方式,保持独处也是一种方式,每天都要见自己,才不会混沌。”如果说,最初的创作靠的是天赋,没有技巧,青涩但独特,那么后来的创作则是靠的方法,没有一开始的混不吝,丢了一些天真,变得圆融、成熟。

“我眼中的成都,是一种暗涌的状态,人们看起来是闲散平静的,其实大家知道自己要干嘛、怎么干。”在这样的城市,还能再出《兰州兰州》这样的作品吗?抑或是与这个世界有些距离的崭新的音乐?刘堃也未可知。

音乐是他的工作,也是他的思考模式,经由这个窗口,他吸收万物,获得自由,再让情绪经历抽象化、共同化的过程,输出叫音乐的东西。

02

我是个诗人,我要写诗

“我会想到某一个清晨,在兰州的非常具体的哪一个街道,跟谁一起走。那种五月份的空气里能闻见槐树味道的感觉。”这是《兰州兰州》给刘堃的感受。这首歌之后,乐队的声望达到顶点,“兰州兰州”几乎成为了乐队的代名词,以至于很多人以为刘堃的家乡便是兰州。事实上,他出生在甘肃永昌县,14岁才到兰州求学、生活。

永昌是河西走廊上的小县城,靠近张掖、敦煌,传说不少当地人是“古罗马后裔”,“我的父辈都是小羊毛卷,大高个,高鼻梁,棕色眼眸,也许真的如传说所讲,你看我也是自然卷。”

刘堃说他最早接触音乐,便是听伍佰、齐秦、王杰、张学友,第一次买到的磁带10元钱4张,“那时觉得长发的齐秦太帅了,天天在教室里唱齐秦的《狼》。后来听金武林的唱片《失乐园》,不同于伍佰、齐秦,他的音乐让我起鸡皮疙瘩,从此对于摇滚乐的爱一发不可收拾。”

和爱音乐并行的,是对文字的热爱。文字是慢的历史,写诗是为了让生活中的慢不至失传。以前不忙的时候,刘堃每天都会阅读,写点东西,现在做了大乐队之后,刘堃要管理大乐队的11人和工作人员,共18位,创作的时间被挤压,他感觉自己更像个企业老板。

刘堃早期写在笔记本上的诗

年,他还将作品结集成诗集《日子多似棵树叶子》。

同名歌曲的歌词是这样的:

绿的黄的紫的青的

所有的瓜都熟了

大的小的圆的扁的

被海浪推上来的贝壳

四年前你从这里过

留下云一朵

时间从此停住了

转眼又匆匆过

再来唱一首骄傲的歌曲

写满对你虚情和假意

没有你的日子多似树叶子

风吹摇摆全都落下去

……

年少时,诗意总是按捺不住地涌动,如今刘堃是7岁男孩的父亲,诗歌是小花花,小树树,是万物。

他曾为儿子子弹写过一首歌《子弹GoGoGo》,歌词写道:

生命是奇迹,像流星般美丽,有很多问题,我想要等着问你,你知道吗在过去,我只关心我自己,直到有一天,上天让我拥有了你……有幸能陪你走一段距离,有些事情只有过去了,才感到后悔莫及,有些人只有转身后,才会说句对不起,我们将繁茂的生命丢入法则里,却总是忘了出生时吸到的第一口空气,子弹gogogo,选择属于你自己,子弹gogogo,重要的是感知力,子弹gogogo,飞鹰峡谷应该在一起……

对啊,重要的是感知力。两三岁时,子弹就和爸爸一起上台演出,他吹口琴、唱和声,觉得很好玩。第一次看到黑人,子弹觉得很好奇,爸爸说我们肤色不一样,他问:“那是不是还有红色的人呢?”看到光头,子弹摸着自己的脑袋说:“他是光头,那我就是满头咯。”刘堃记录了许多儿子的童言童语,它们不也是诗吗?

没孩子时,刘堃喜欢在设备堆满的家里独处,随时有想法都会记录和创作。有孩子之后,家里不再适合创作,工作时间被压缩得很少,他总觉得时间不够用,“儿子不会让我瞬间从男孩成长为男人,他的存在不断提醒我,再不出好的作品,就真的老了。”

03

乐队的生命力在现场

年,刘堃开始玩乐队,组建了唇锈乐队,年,低苦艾乐队成立。成军近20年、保持平均每两年一张专辑的发行速度,乐队不得不面对创作瓶颈。

如何激发一些新的东西出来?于是,年,低苦艾大乐队诞生,除了原有编制之外,增加了打击乐、班多钮、小号与长号、合成器、钢琴、和声……台上乐队编制扩充到了11人,从编曲、灯光、舞台视觉、服装美学全面的变革,成为名副其实的“大乐队”。

低苦艾大乐队成员合影摄影/胡湖

“新鲜血液的加入,让原本‘相看两厌’的几个人破了一下,大家一起排练、互相了解、彼此学习、融入,整个过程是最有趣的,非常开心。好多的想法也在这个过程当中产生了。”新的成员,新的工作室,新的城市,刘堃和团队干劲十足,他从未觉得自己老了,“只有在球场,和年轻人拼抢足球时,才意识到自己不是20岁了。”

从今年1月到3月,刘堃带着大乐队会去到30座城市巡演,他喜欢舞台表演的酣畅淋漓,灵魂出窍。不论是他自己还是乐队,他觉得生命力都在现场。

正在进行中的巡演

他说:“音乐是消逝的艺术,现场音乐尤甚,这一秒听到的它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,在现场体验到的,表演者带给你的感受是唯一的,每一次的演出,哪怕演出同一首歌也是完全不同的感受和状态,你所有经历一切,都会体现在你的演绎中。”

舞台上的刘堃

从第一张专辑《低苦艾》到最新的《驰名商标》,诗意的语言贯穿始终,他们捕捉着生命脆弱的美态,呈现着大时代下每个人内心最真实的角落。比如《兰州兰州》呈现的是大地、乡情、人口流动;《驰名商标》呈现的是直播带货、数字时代、消费主义。

部分专辑封面

音乐的魅力或许就在于它突破时空,无需被局限在某个意象和场景里,历久弥新,包容一切情感,也释放所有情绪,拥抱每一个人。

米兰·昆德拉曾写道:生活,生活中没有幸福。生活就是:扛着痛苦的“我”穿行世间。而存在,存在即幸福。存在就是:变成一口井,一个石槽,宇宙万物像温暖的雨水,倾落其中。

自称米兰堃德拉的刘堃说:“请热爱音乐,它是安神良药,若不离不弃,它的纯洁可以平息浮躁和虚妄,在你最无力的时候唤醒希望。”他在《红与黑》里唱道:

也许你从来就不知道我

像你不知道这个世界一样

可现在我只想紧握你的双手

和你的苦难在一起

这是目前刘堃最满意的一首歌,一如既往的压抑平淡。下一首满意的什么时候长出来呢?看天气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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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辑丨书书

图源丨受访者提供,部分来自网络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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